编者按:本文的作者是我校建校时的第一批员工刘建平,主治医生,现任学校监事会监事,校医院院长。在建校20周年之际,刘建平医生以细腻的文笔回顾了建校初期的难忘经历,让我们看到了创业的艰辛,更让我们看到了中华英豪是如何创造教育史上的神话和奇迹的。 1993年6月,南下广州,走入“英豪”。 我成了中华英豪学校大家庭中的一员。 时光如水流逝,沧海纵变桑田。 从应聘、培训、筹建到开学;从初时的冲动向往,到如今的工作繁忙,不知不觉在英豪度过了20个春秋。 二十年过去了,我和所有英豪人一样,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辛勤耕耘,给自己热爱的事业而添砖加瓦,为培育祖国的花朵而甘当园丁。 二十年过去了,在英豪的校园里,我度过了人生中平凡而又十分难忘的一段时光。 二十年过去了,有太多当时的记忆,仍历历在目,宛如昨天,浮现在脑海…… 【考试与应聘】 ——一样的心情 每个人来英豪学校的心路历程各有不同,但难以忘怀的情感经历却都是一样。 还记得,当年拆开中华英豪学校寄来的报到通知书的信件,站在单位收发室门口时那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的心情。 要知道,“中华英豪”这四个字,在1993春夏,已让很多人的眼里都充满着好奇与神奇。在当时的社会上,在大家的视野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类型、这样收费、这样规模的学校。 对我而言,更感觉她还有一丝神秘,因为在此之前,我经历了的英豪学校招聘,面试我这样一位学校校医岗位的考官,按照常理应该是人事部主任或总务主任,最多是学校校长。然而事实情况远超出我的想象,面试考核我的竟是广东省一位著名的医学专家,广州医学院的院领导。 面试完后我立刻觉得,这所学校在招聘员工阶段就非同小可,日后一定不简单。以我平时不甘寂寞的性格,我预感到,1993年我又要面临一次重要的选择了,这个选择或许将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又一次转折。 ——英豪的考试 那是1993年4月9日,《羊城晚报》用整整一版的套红篇幅,刊登了中华英豪学校的校园规划蓝图和招生招聘广告,称中华英豪学校将拥有国内一流的校园建筑,一流的教学设备,一流的教师队伍,一流的管理水平,一流的教学质量。 宏伟气魄的蓝图,美丽的图片和文字,让人们眼前一亮。 招聘内容里,只写明“招聘中小学各科教师,本科以上学历,特级高级教师优先”,没有招聘医务人员的内容。 凭着从事校医的经历和职业的敏感,我相信新学校一定需要新医生,只是没有在报纸上公开招聘。 于是,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给筹建中的校方寄出了一封“自荐信”。 一个月后,收到中华英豪学校筹建办的面试通知书。通知书内容简短:“首先,热烈欢迎您投身伟大的教育事业和应聘中华英豪学校员工”,“学校定于6月21至26日请您前来广州市环市东路368号花园大厦801室面试,届时将根据面试情况再决定对您的聘用”。还注明“具体日期请来电告知,以便安排面试人员”。 接到此信件已经是1993年6月18日。 离面试还有几天的时间。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更多的时间是在彷徨、犹豫、顾虑。 临行前的晚上,想复习复习诊断学方面的临床基础知识,因为一个多月前在珠三角地区一家二甲医院的面试经历告诉我,这或许能用得上。然而怎么看书也看不进,脑子一直在纠结犹豫,这次面试到底去还是不去。 因为一、对方单位到底怎么样?是不是真有广告说的那么好?值不值得为它跳槽,还不知道。二、我已是某师范学院医院的一名主治医师,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学院地处江西第二大城市,单位虽然工资收入不多,但工作很轻松,生活够安逸。三、我同时又是一个不甘寂寞、不安于现状的人,如果真有更好的机会,又不想眼睁睁失去它。 最后,抱着试试看、无所谓,权当到广州旅游一趟的心情,决定南下一试。 确定参加面试以后,我给学校筹建办发去了行程电报:“6月24日到”。 初夏的花城,风和日丽。马路两边,立交桥上,处处鲜花盛开。 偌大而又陌生的广州,要去的地方却非常好找,就在当时广州市最繁华的商业黄金地带环市东路,我找到了花园酒店花园大厦。 801室里已挤满一群正在报名的家长、孩子和应聘人员。 工作人员看完我的基本情况(后来才知道她是办公室主任)对我说:已经给你联系好,到广州医学院,找谭院长面试考核。 广州医学院地处人民北路流花湖公园对面。 人民北路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与平静的流花湖湖面形成强烈的对比反差。虽第一次到广州,但无暇顾及两旁风景的我,快步穿越马路,直奔目的地广州医学院办公大楼而去。 在院长办公室,温文尔雅的谭院长热情接待了我,详细查看了我的各种证书证件,仔细询问了我的读书和工作经历,听完我一番介绍后,她接连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为什么要到中华英豪学校应聘?” “你对将要从事的工作有哪些认识?” “如果被录取了,你将如何做好这个岗位的工作?” “如果竞争不上,你将如何对待?” ……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回答了些什么,但我记得回答似乎能让对方感到满意。 “应聘的人员很多,说说你有什么优势?” “中共党员、主治医师、年富力强”;“正规院校毕业、三甲医院实习、专业岗位培训”;“十年大型国企职工医院、三年高校医疗机构工作经验”。 我把能够想到的说了一大通。 我知道,肚里也只有这些货了。我更知道,在医学专家教授面前,这些根本不值一提。再下去,兴许就该脸红或冒汗了。 “如果被录用,家庭小孩怎样安排?”,院领导用女性特有的细腻口吻提完了最后一个问题。 在我感觉似乎还缺些什么的时候,面试结束了。 走出了院长办公室大门,顿觉一身轻松。我突然意识到,整个面试过程,问了这么多问题,怎么没有一个是医学专业方面的啊?是疏忽?是故意?还是没必要?实在让人疑惑不解。 后来才知道,我的简历资料,事先已经通过学校筹建办和办学顾问的审核,他们更看重的是临床经验和基层工作经历,而这位面试考官,就是当时英豪学校聘请的七位资深办学顾问之一的医疗顾问。学校的医务人员的录用取舍,都由她来考核把关。 为学校办学把关的,还有当时广东省内各个相关领域的顶尖权威人士,分别是: 教育顾问王屏山(原广东省副省长,中山大学岭南学院院长); 教育顾问叶世雄(广州市教委主任、广州市教育局局长); 教育顾问吴紫彦(广州市人大教科文卫委员会主任); 营养顾问何志谦(中国妇幼营养学会主席、中山医科大学营养系主任); 艺术顾问林墉(广州画院院长); 法律顾问杨敬恭(广州律师协会会长); 医疗顾问谭慧茹(广州医学院副院长)。 强大的顾问阵容足以使人们对学校办学充满期待。 面试完毕,返程之前,漂亮睿智的人事部杨主任约见了我, 和她的谈话中,我心中的一些疑问得到解答,消除了大部分顾虑。 ——犹豫与抉择 回到家中,短短几天广州之行,既没有时间和心情观光游览,在筹建办所接触的人也不多,且大都是女性。但从谈吐、外貌,再到气质,我仿佛已能感到自己身边的同事和他们之间的差距。这或许就是内地与沿海、小城市与大城市之间的众多差距里,最重要的差距之一:人的素质的差异。 几天后,我接到杨主任的电话通知:“你已经通过面试考核,请立即到岗上班”。 同时她建议:“你爱人是护士,可先推荐到生活部工作”。“夫妻一起来英豪学校,今后可以安心工作”。 多么温馨而又人性的安排。 这样一来,犹如十字路口处的我,面临人生道路上的又一次重要选择。 选择一:走还是留。 在当时的内(不安于现状的内心)外(孔雀东南飞的外部大环境)因素共同影响下,经与家人商量,下定决心走了。 选择二:去哪里。 这时的我,手握两份录用通知书,在反复对比选择: 一个是珠三角地区的二甲医院,一个是中华英豪学校; 一个是公立医院,一个是民办学校; 一个历史久,一个新单位; 一个是铁饭碗,一个是未知数。 十字路口,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忐忑不安。 我也不知道,最后为什么选择了后者。 或许,是筹建办所处酒店的规格、面试官的级别、顾问团的阵容等; 或许,被经历的许多细微温馨所感动; 或许,后者更具有挑战; 或许,是自身内在求新求变求卓越的性格使然。 最后决心接受挑战。 决心已定,不再犹豫。我立即二下广州,到英豪筹建办报到,投入了学校的筹建工作。 【筹建与培训】 ——为筹建跑遍了广州大小街区 学校筹建办公室的地点,设在旧部前小学。董事会交给我的任务,是筹建学校医院。 学校的筹建工作像是一个系统工程,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校医院的筹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虽是这样,但要做的事情也实在太多。 旧部前校园的教室里,走廊上,同事们相遇之后都是点点头擦肩而过,没有时间聊天和闲扯,好像手上永远有忙不完的活。 工作千头万绪。我在笔记本中记下工作日程计划,开始了新岗位上的新工作。 从7月中旬到7月底的这段时间,每天忙碌的奔走在广州的各商业街区,购置医疗设备、器械、药品。 医疗商品细化程度很高,光是器械就有玻璃、不锈钢、卫生器材等几十大类几百个品种,分布在不同的商业门店。那时没有采购车辆,靠着双腿,我把沿江路、人民路、北京路、一德路上几乎所有的药店、医药公司、医疗器材批发部,都走了个遍,仔细进行性能价格比较,签订购货合同,确定供货时间及地点。 新建医院,也不仅仅是购买物资器材这么简单,还需要获得当地政府相关部门的批文和许可。为此,筹建办公室广东籍工作人员小蒲老师和我一道,还经常往返奔波于广州与从化县一些政府部门之间。 7月19日:到从化县人民政府文教科见谭科长。 7月26日:到从化县教育局见局领导。 到这些政府部门,主要是联系和申请筹建学校医院的手续批文等相关事宜。 广州到从化,走的是老广从公路,两车道,路面路窄,弯道多,非常难走。正因为来一次从化不容易,因此每次在街口办完事情后,我们都会设法到学校工地去看一看。 ——见到工地,眼前一黑。 此时的学校唐料村大工地,为了赶工期,10个建筑工程队,2000多名工人正紧张施工,白天热火朝天,晚上灯火通明。就像是大跃进电影里人海战术的镜头。 要在今天,可以用很多赞美的词汇来形容当时的情景:争分夺秒、夜以继日;日夜奋战、忙碌万分。 而在当时,当我第一次看到工地的情景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赞美的诗句来。让我亲临感受的是:工程车、泥头车疾驶,漫天尘土飞扬,锯木头,割瓷片,嘈杂喧闹,木板、钢筋和砖头石块满地狼藉,木工、泥工、水电工和装卸工一片忙乱。 第一次见到学校工地的这般情景,真让人心里一愣,眼前一黑。感觉不好,是我的第一印象,而这种印象与我心中想象的情景落差太大。 更加糟糕和揪心的是,距离开学仅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偌大的校园里,竟然还没有一栋主体完工的完整建筑物。 经验告诉我9月1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期开学。 而这时的广州,应聘的老师还在陆续报到。 ——培训班几起几落的心情 8月初,“中华英豪学校教职工培训班”在旧部前小学礼堂开班。 培训期间,新员工们享受免费食宿的待遇。吃饭在旧部前学校一楼食堂,每天中餐晚餐由学校提供工作餐。住在学校二楼的大课室,课桌上铺张席子就当床。每人每天还有17元的生活补助,这标准已是当时内地工资的两倍。 在这期间,新员工的任务是时事政治学习,理论业务学习,纪律教育与上岗前培训。 应该说,与之后进入从化工地的日子相比,坐下来学习的日子,对大多数员工来说,都是轻松安逸愉快的,只是大家当时还感受不到,只有在进入从化以后才回味到这一点。 学习之余,大家聚在一起,闲聊最多,担心最多的话题还是学校的未来。 因为去过几次从化学校工地的原因,我有时会被大家围在中心,问这问那。虽然自己提醒过自己,讲话也格外谨慎小心,但内心的焦虑担心还是瞒不过大家的眼睛。 大家也用各种方法和渠道,探知学校筹建的零星信息,其中不乏负面消息。少数意志不够坚定,不看好学校发展前景的员工,中途离开了培训班。 培训期间,学校还组织全体新员工到离旧部前小学不远的靖海路广州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体检,医学顾问谭院长组织安排了这次体检。 这是一次非常严格的体格检查,至少我从学医的角度是这样认为。检查的项目很齐全,每个项目(或许为了预防作假)都有人跟随。 体检结果,有几个人血液等项目检查不合格,于是,又有人离开了培训班。 从化工地那边连绵的雨季刚结束不久,广州培训班这边又起乌云,几波人的中途离开使部分老师情绪开始波动,有的还提出要和董事会对话,解决工资待遇,住房保障等问题。 主要的症结,在于彼此之间缺乏信任,新员工看不到学校的未来。往往是那些心事越重,越焦虑担忧的人,对学校提要求,开价码的条件就越高。 董事会立即召开全体新员工大会。台上领导依次发言。给人留下最为深刻印象的是陈总和马老师。 员工们习惯的称陈忠联董事长为陈总;称校监马莎为马老师。按照内地的习惯,这样直接称呼似乎不大礼貌,但习惯以后,反觉更加亲切。 他(她)们俩的讲话,一个是如雷贯耳,慷慨激扬。一个是委婉清新,语气亲和。 陈总身材不高,体型偏瘦,但天生就是一位天才演讲家。他的发言简洁明了,直截了当。有声有色的讲话中不时夹着一些大实话,有很强的鼓动性。记得他用低沉坚定的语气对大家说:“学校的筹建工作进展顺利,虽然老天爷不太帮忙,连续下雨耽误了一个多月的工期,但是,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最紧张的时刻已经到来。学校工地几千工人正马不停蹄、日夜加班加点,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我们一定要在9月1日开学”。 马老师身材高挑、端庄大方,脱稿的演讲和敏捷的思维,立刻能让你感觉到一种典雅的气质和内涵。她在会上的发言简短不多,但在会后的谈话却非常细腻和温馨。几乎整天和每位老师谈心,询问每个员工的家庭情况,父母怎样,小孩怎样,有什么困难,她都一一问道,记在心里。 如果说,陈总的讲话能给人“鼓劲”,那么,马老师的讲话使人“安心”。 是他(她)们的讲话和谈心,解开了大多数员工的心结,坚定了大家的信念和信心,也增加了彼此之间的信任和了解。 少数煽动对话的人,渐渐没有了市场,也悄悄离开了学校。 正是经过这样几轮自然的筛选与淘汰,留下来坚持到培训班最后的,都是“跟着毛委员上井冈的革命坚定分子”,有人调侃说道。 ——工地半夜鸡(急)叫 学校工地传来消息,工期越来越吃紧,人力越来越不够用。为此,培训班结束培训。新员工于8月17、18日分两批从广州进入唐料村学校工地。 工地这边,学校早将广州市民政局凤凰山疗养院的整栋楼层一起租下,作为工地筹建办公室。新员工全部在此下榻。 这里的食宿条件比旧部前有了显著改善,8个人一间上下铺,不再是教室的通铺。伙食标准也明显提高,每餐都有鱼有肉有汤,不限量管够,让大家体会了一把人民公社的味道。当然这个时候也是大伙口味最好,饭量最大的时候。我最多每餐3大碗米饭的记录,至今再也没有超越过。 这是因为,如果不摄入充足的能量,根本无法应付每天大量的汗水和体力消耗。 新来员工,不分男女,无论老幼,都全部安排进入工地进行体力劳动。 老师们也很快进入了角色,什么需要就干什么。有的当上了泥瓦匠的小工,有的当上建材搬运工,有的当上杂物清理工,有的当上了带领民工一起干活的“监工”。 从早上天蒙蒙亮,高音喇叭传出《东方红》的乐曲开始,一直到太阳下山,碘钨灯把工地照得灯火通明,所有的工地建设者都奋战在第一线。他们中间,个个灰头土脸,汗流浃背,工地上很难分清谁是董事长谁是民工,谁是老师。 高强度的劳动让大家开始怀念起旧部前小学培训时舒适的日子。 几天过后,累得有时不想吃,也不想洗,一下班只想睡。 别以为起早贪黑,头顶烈日干完了一天的基建任务就可以休息了,新来的老师还有一项“专职”任务,搬运卸车学校购置的课桌椅、教学器材、教具、书本、设备、床柜家具等。 平时自个搬个家都觉得累,少不了请搬家公司的教书先生们,干完一天活还遇上这项附加任务,只能硬着头皮搬。那才真叫:累啊! 这还不算,货运车辆往往不是中午到,就是晚上到。在争分夺秒的日子里,没有上班下班的说法,往往刚刚吃完饭想休息一会时,就听到口哨在催。当时的口号是“随到随卸”,你还能咋样?上呗。这才真叫:苦啊! 更有甚者,有时因为路途太远或者中途抛锚等其他原因,货车半夜两三点钟才到,睡意正浓的人们被急促的口哨“半夜鸡(急)叫”起来卸货,这样的情况还不是一次两次。只能叹息一句:天啊! 后来,有人戏称,这是学校继旧部前对新员工思想和业务“脑力”培训以后的第二轮身体素质“体能”培训。 【开诊与开学】 ——什么都不缺,就缺时间 8月的基建工地,高温酷暑加上劳动强度大,开始有员工生病,还有不少外伤。大家往往轻伤不愿下火线,在工地处理包扎的情况时有发生。 为了大家看病疗伤方便,学校医院(当时的名称叫医务部)8月20日适时开诊了。 工地卫生室地点设在疗养院一楼,是学校医院的前身。来学校应聘的医务人员,最早就在这里接诊病人。 我接诊的第一个病人是陈总。他当时在工地上腿部外伤,就诊时伤口已经感染。第一天按照常规给他进行了换药和治疗。 第二天治疗时,老总已经等不及了,心情急促的问:“这伤口什么时候能好”? 我随口回答:“口子这么大又伴有感染,伤口需要休息,愈合需要时间”。 大概在工地上听多了“需要时间”的回答,老总发怒了:“时间、时间,现在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时间”。近似怒斥的回答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一愣。 这话是对我说,又像是在对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说。 夜深人静时,我细细回想老总白天说的话,真是啊,现在时刻,最缺什么呢? 缺人?肯定不缺。在教学上,应聘教师的信件有好几麻袋,从中挑选的全国各地招来的各类教学教辅人员已经到位。在基建上,几千名施工人员已经把工地挤得密密麻麻,几乎饱和。 缺钱?更是不缺。“教育储备金”一下聚集了几个亿的资金,“当时让人担忧的不是怎样筹钱而是怎样花钱”(陈总语)。 剩下的,就是离开学越来越少的时间了。我板着指头一算,就是每天24小时不休息,离9月1日也仅有不到200小时的时间。 还有这么多工程需要时间来完工,如果不能按期完工,那又意味着什么?这些,战场上的指挥员比战士心里更加清楚,他们当时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缺的就是时间”!这是发自老总内心的声音,也是我们每个人的深切感受,更是激发大家拼命干活的原因。 ——鲜为人知的工地疫情 大家拼命干活,超强度劳动,病号开始增多。工地上生病,年轻老师还能应付,但年长老师生病发高烧就更加让人担心。年长的张爱文老师,苏琳老师相继病倒。 为了及时解除病人的痛苦,我们打破常规,担着风险在宿舍里开展了肌注和输液治疗。 当时的医院有2名医生(汤医生和我)2名护士(谭护士长和小宋)虽然都有医师护士资格证书,但医疗机构营业执照还在办理之中,用现在的说法是有证无照试运行,风险当然不小,因此大家格外小心。 夏季是传染病流行的高峰季节。学校工地特别是民工工棚,人口密度大,卫生环境差,蚊蝇滋生,垃圾满地。少数民工开始持续发高烧抽搐打摆子,送到医院,确诊是疟疾。 几天以后,工地疟疾一下增加到几十例。 疟疾是乙类传染病,由蚊子传播。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控制不住,整个工地都有可能被封。为了防止疾病爆发流行,从化县防疫站专门下发“关于做好中华英豪学校建设工地防病工作的紧急通知”(卫生系统内部文件),并派防疫人员到工地指导消毒杀菌和预防工作,控制疫情。 当防疫站李站长得知学校有了医务部时,第一时间找到了我(在此之前找的是临时施工队领导),要我们学校的医务人员协助和配合他们工作。 当时民工的工棚,住宿和卫生条件很差,他们的健康保健和工棚卫生管理也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之内。 但带疟原虫的蚊子叮人可不长眼睛。防疫站担心疫情在民工中爆发并向外扩散。我担心疫情不及时扑灭,波及教职工的健康,并对即将开学的学生和孩子们娇嫩的身体构成重大威胁。 此外,开学以后,学校的传染病监测,学生的预防接种,餐厅的食品卫生监督和水质监测,宿舍的灭蚊灭鼠等等,正好是开学前我们需要筹备规划的工作之一。 我建议把当前控制疫情的工作与今后学校疾病预防工作做一个统筹规划,一起实施。 与之前被动的接受卫生防疫的施工队相比,我们主动的态度和建议让防疫站工作人员感到惊讶和赞赏。站长立即带各科室主要领导一起来的学校现场调研。很快,双方(从化防疫站、中华英豪学校)共同签署了“防疫工作计划协议书”,将学校的疾病预防工作纳入了正规化、法制化的轨道。 与此同时,疫情在双方努力下很快得到控制。从此以后,当地防疫部们对学校卫生工作给予了大力支持和帮助。并把这种良好的合作关系一直延续保持到现在。 8月30日,学生宿舍1、2、3栋陆续装修完工,进入最后清扫和配置家具阶段。为了方便小学生入学以后看病方便,学校医院进行了搬迁,由疗养院搬到学生宿舍2栋一楼。这是学校医院第一次搬迁。 ——后广场的地下 医院般到学生宿舍后,门口就是后广场,离工地更近了。 8月31日,陆续传来好消息,宿舍整理完毕,教室清扫完毕,办公楼光廊工程完毕。剩余工程主要集中在前广场和后广场。其中,后广场因为地处整个建筑工地的中心,是各类建材的堆放点和临时仓库,只能在最后清理。 天色就要黑了,我站在2栋门口,眼前看见的景象是:在地势东高西低、凹凸不平、满地泥泞的后广场,还有堆积如山的各类建材,红砖、水泥、瓷片、钢筋遍地都是,人们都在拼命的加速往外抢运。即便如此,离9月1日开学仅有不到12个小时,要在高低不平的工地上修建平整的广场,堆积的建材需要运走,低洼的地方需要大量的土方填平。按当时情况,这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按期完工,这里注定要成为开学时的一处最不协调的“景观”。 第二天天亮,奇迹发生了,堆积的建材不见了,低洼的地方填平了,高低不平的泥泞地被水泥和绿地草皮覆盖。一个平整开阔的后广场突然神奇般呈现在大家面前。 我和大家一样,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有人在猜,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有人在问,那么多来不及搬运的建材哪里去了? 不久,有人议论,后广场昨晚推土机轰鸣了一夜,又有人悄悄说,后广场地下处处有“财(材)宝”。 我们顿时才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真是佩服当时这非常而又果断的决定,真是再一次感受到“时间就是金钱”这句名言的现实含义。 前广场,清晨也刚刚完成施工。有人在清洗地面,有人在布置鲜花和花篮。五颜六色的彩旗、凌空飘扬的氢气球、欢快轻松的迎宾曲,迎接即将来校的家长和嘉宾。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几小时之前还是工地一片。 家长来了,嘉宾来了,孩子们来了。 9月1日,学校终于如期开学了。 ——人蚊大战 小学新生如期入住学生宿舍1、2、3栋(4、5、6栋尚未完工)。大家还沉浸在激动欢乐、兴奋喜悦的心情之中,夜幕悄悄降临。 问题随之降临。新建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这么多蚊子。学生宿舍一楼的蚊子密度高得难以想象,可以用迎风扑面来形容。用“雷达”灭蚊剂一喷,掉在地面上的蚊子黑黑一片,黑到看不见白色地板,真是触目惊心。 防蚊蝇成了开学初期卫生工作的头等大事。为了减少蚊虫密度,防止学生被蚊叮虫咬,我们采取了纱窗、纱门、传统蚊香、电蚊香等措施,都收效不大,“雷达”灭蚊剂味道刺鼻且不能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喷。我们第一次在“人蚊大战”中感到束手无策。 防疫站专业的防疫人员又为我们提出了解决之道,在他们的指导安排下,使用一种新型的无味低毒灭虫剂“溴氰菊酯”混悬乳液。这种药物没有气味,对人体无害,也不需要不停的喷洒,而是按照比例稀释后浸泡蚊帐或作为涂料喷洒在宿舍墙面。 使用后果然效果神奇,蚊子苍蝇只要爬站在蚊帐或墙面上,片刻就中毒掉落在地。苍蝇蚊子不停的爬不停的掉,从此蚊蝇密度大为减少。这个方法解决了每次接送学生回家时,家长投诉多的一大难题。 说到接送,开学不久的一次接送风波让我印象深刻。 ——接送风波 开学初期,学校实行的是和广州公立学校住宿生一样的方法,每周接送一次学生回家和返校。周五中午送,周日中午接,地点天河体育中心,并在学生入学协议中有约定。 那时的接送工作是一项浩大工程。就学生而言,第一次离开家来到陌生的环境,自然想家心切。学生从周四晚上就开始躁动不安,周五上午基本无法正常上课。就家长而言,孩子在新环境学习生活如何,是否适应,急切期盼知道。因此周五一大早,就从四面八方驱车赶往天河体育中心,期待早一点接到孩子。就学校而言,每次需组织二十几辆豪华大巴,每台车配备2名护车老师,全程照顾学生安全。 因为接送工作浩大繁琐,所以是全校总动员,机关行政人员也和老师一起,参加接送工作。 每逢接送日当天,二十几辆豪华大巴,浩浩荡荡,依次而行,前面还有警车开道,气势宏大,犹如一道流动的风景。车队匀速行驶,每台车辆配备对讲机,路途集体停车休息。 步调一致但却消耗时间,加之正在修建新广从公路,道路崎岖不平,部分地段还要从增城方向绕行进入广州,因此路途需要耗费五六个小时,而且往往无法准点到达。 接送的车队来自广州。每次送走全部学生,天色已晚,学校还在广州为接送老师安排临时住宿(住宿点位于机场路居民生活小区,几套三居室房间,配备有高低床及床上用品)。 开学几周下来,学生每周在路上和家里的时间耗去近一半,老师和学校也被接送工作拖得疲惫不堪。此外,医院对开学以来学生患病率的统计分析发现,每逢周一学生因发热、消化不良、肠胃炎等患病就诊人数最多,与每周末接送呈正相关关系。这种每周接送的方法,真是劳民伤财,耗精力伤身体,明显不适合地处远郊的民办寄宿制学校。 学校决定改为每2周接送一次。 也许是改动以后,没有事先做好充分的思想工作和细致的解释沟通;也许是突然变成2周才与小孩见面一次,家长感到不适应;也许是因为当天道路堵车晚点一个多小时,家长等待时间太长心情焦急烦躁…… 改动后第一次接送,当车队到达体育中心后,家长开始躁动。有家长开始不按照点名秩序“抢”接学生,有的家长开始围住护车老师,有的开始质问学校工作人员。 更有家长,这边大声叫喊:“强烈要求恢复每周接送”,那边立即有家长大声附和“学校省钱也不能省接送”,“不恢复每周接送就退学”。一句叫喊立即引来一片附和的声音。 家长越聚越多,秩序越来越乱。叫声、喊声、闹声、骂声连成一片。有家长的情绪开始失控。 突然有家长在人群里发现陈总,大声喊道:“学校董事长在那边,找他讨说法去”。群情激奋的人群立即涌向陈董事长并把他包围。 董事长耐心在向家长解释。后面又喊“声音太小听不到”。他索性站到水泥墩上说话。 有位干部模样的家长发问:“学校为什么违反合同约定,是想省钱吗?”,陈总回答:“学生周末在学校,同样要安排他们的食宿和活动,还要安排老师为他们补习,费用并不比租车少”,“改的目的不是为了省钱,是为了孩子的身体和学习”。 话刚落音,又迎来一波责问、谩骂,包围变成了围攻。 送车保安和我艰难挤到陈总身边,担心他受到情绪失控家长的肢体攻击。 陈总看见了我们,他突然说:我身边就有医生,让他从医学的角度,说一说每周接送对孩子身体的影响。 我也被挤上水泥墩,生平第一次,对着黑压压激动的人群说话: 1、接送路途远,时间长,学生反复颠簸,旅途劳累,抵抗力必然下降。 2、学生每周都要在家庭和学校两个不同的环境进行适应,年龄越小,这种适应性越差,短时间反复折腾,很容易患病。 3、开学四周学生患病率统计,周一是学生患病就诊的高峰期,发热、消化不良、肠胃炎等突然增多,经过治疗和调理,发病率逐渐下降,周三周四平稳,周五最低,但学生接送回来,这种现象又重新开始。事实说明,学生的患病波峰与频繁接送有很大关联。 “在学校好好的,回去一次就生病一次,这是我们医生的感觉”; “相信你们家长有共同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 “是一周还是两周接送更适合孩子,家长们不应该认真想一想吗?” 我把问题推给了家长。小学生特别是低年级的家长,对孩子身体问题的关注超过其它所有问题,因此特别能引起他们的认同和共鸣。 我觉得自己嘶哑的声音开始盖过家长们的声音。慢慢的前面有家长开始散去。 说完一遍散去一批,后面又有一批围上前来。就这样,不停的说不停的喊,家长终于逐渐全部散去。 事后有同事问,“当时的阵势,那么多家长黑压压一片围住你,不感到害怕吗?”。当时情况紧急也没顾这么多,事后想想也确实有点后怕。 这是一次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的突发事件,也是开学以来第一次面对家长激烈反应的经历。 至今,这事件仍在我脑海里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而当时,对自己最终能够说服家长,心中充满一种成就感。 ——后广场的天空 开学一个多月,经过大家的努力,同学们的学习和生活渐渐步入正轨。10月19日,孩子们迎来了开学以来最高兴的一天。虽然不是周末,但全体同学穿着崭新的校服,带着圆圆的草帽,在后广场列队排练。 这是第一次全体学生集体活动。只见红颜色的草帽和绿颜色的校服,在老师的指挥和学生们的队列变换下,组成了一个硕大的图案:朝阳而升,未来之星。是英豪学校“校徽”图案。 孩子们的组成了校徽,校徽犹如一个孩子。绿色的身子象征着一颗小树苗,红色半圆表示树苗头顶一轮红日。小树苗在阳光的哺育下茁壮成长。 校徽又像一颗未成形的小星星,今天虽然还很幼小,未来终将成为祖国的栋梁。 由于学生人数众多,“校徽”图案占据的大半个广场,甚为壮观。 我急忙站上光廊楼顶高处,用广角镜头抓拍下这历史的一刻。心想如果在空中拍摄,效果更加气势宏伟。 远处天空还真的渐渐传来轰鸣声,随着螺旋桨噪声越来越大,一架银白色的直升飞机飞临而来,在学校上空四周盘旋,然后悬停在后广场上空。机身上“中国南方航空B-7724”标志和飞行员身影清晰可见。 原来是航空摄影队在拍摄学校的形象宣传片。 “飞机,飞机”,随着学生的叫喊,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后广场西南一侧。学生们欢声雀跃,兴奋不已,争相拍照留影,个个比过节还高兴。 地下有“财宝”,天上飞“大鸟”。传奇的后广场,这时还真的成了英豪学校一处靓丽“景观”。 振兴中华,爱我英豪。刚来“中华英豪”一个多月的新同学们,开始爱上了这个令他们欢乐高兴的新家。 日月如梭,光阴似苒、物转星移。建校初期走过的那段“英豪”之路,像镜头一样渐行渐远,已经成为历史。但每当把这些镜头在脑海里回放一遍,今天读来仍然很亲切。 人也许就是这样,在知道再也不走回头路之后,已走过的山路也就显得不再那么崎岖艰辛,但路上的别样风景会深深留在心中。 (刘建平) |